“语文课本收割机”的江西在唐诗中是何模样?

来源:  江南都市报     |    日期:  2023年07月20日     |    制作:  肖琳琪     |    新闻热线:  0791-86849110

  文/赵琼、实习生颜弋滟、付骏

  在电影《长安三万里》中,诗人们的才情就此挥洒,让大家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大唐盛世,重现了一个更加立体的诗人李白,李白和庐山的故事也成为影片中的一个缩影。此外,占据语文书上的半壁江山,古代文人墨客传诵于世的最美江南也多有江西的身影。

  你知道吗?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,是李白笔下的庐山;“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”,是辛弃疾笔下的上饶;“浔阳江头夜送客,枫叶荻花秋瑟瑟”是白居易笔下的九江;“雨过天青翠欲流,不须大邑向人求”是吴铭道笔下的景德镇;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是陶渊明笔下的九江。被网友称为“语文课本收割机”的江西,在唐诗里是何模样?

  李白与庐山

  李白的一生浪迹过大半个唐朝,而他的诗句也停留在盛唐的版图上。而在他走遍千山万水之后,对庐山的评价是“予行天下,所游览山水甚富,俊伟诡特,鲜有能过之者,真天下壮观也。”

  李白的诗洒脱、浪漫,同时代的贺知章叹赏他诗文时,尊称李白为“谪仙人”。生性豪放的李白喜爱庐山是不言而喻的,但他抱负远大,不甘归隐于山间,所以他的一生都在“隐”与“仕”之间苦苦挣扎,而五到庐山的经历恰恰是他这种挣扎的真实体现,只有庐山,才能将他豪放不羁的性格凝结于“疑是银河落九天”的千古绝唱中。

  唐玄宗开元十二年(公元724年),二十四岁的李白离开四川,开始了他的游历生涯。他带着一腔热血仗剑而行,路过成都、重庆、湖北,经洞庭湖顺长江而下,二十五岁(公元725年)初次来到江州(今九江)。李白到此的目的,其一是看望在江州做买卖的兄长,其二是游览庐山,其中便有了千古名句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,也有了著名的《登庐山五老峰》,“庐山东南五老峰,青天削出金芙蓉。九江秀色可揽结,吾将此地巢云松。”

  天宝九年(750)李白再访庐山,距首次来已过了24年。这时候的李白已经年近五十,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,他已经做过了翰林学士,虽然仅有两年,但亲见了朝廷的腐败和仕途的艰险。天宝十四年(公元755年),安史之乱爆发,京都危在旦夕。当唐玄宗逃亡蜀中的消息传到李白耳中后,他带着失望继续向南奔逃,带着宗氏夫人又一次来到了适合休憩疗养、能为他抚慰心灵的庐山隐居。

  这是李白第三次到庐山。这次他在庐山居住长达半年,并修建了读书草堂,其间写下《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居庐山屏风叠》。“昔别黄鹤楼,蹉跎淮海秋。俱飘零落叶,各散洞庭流。中年不相见,蹭蹬游吴越。何处我思君?天台绿萝月。会稽风月好,却绕剡溪回。云山海上出,人物镜中来。一度浙江北,十年醉楚台。荆门倒屈宋,梁苑倾邹枚。苦笑我夸诞,知音安在哉?大盗割鸿沟,如风扫秋叶。吾非济代人,且隐屏风叠。中夜天中望,忆君思见君。明朝拂衣去,永与海鸥群。”李白此诗,实际上是对自己的前半生作了一个总结,并表达了当此国家危急存亡之秋,自己却无从用力的悲愤失望情绪。此时的李白虽在庐山避难,仍有一颗爱国之心,无奈中还存有对国家山河抱负的向往。

  就在李白隐居庐山不久,唐玄宗之子永王李璘,时任镇守江陵的四道节度使向李白发出了盛情邀请。李璘的幕僚曾三次上山来代表李璘聘请李白,这让李白不禁想起了“三顾茅庐”的典故。他动了心,决定再次出山,这也是他第三次离开庐山。

  也正是这次离开庐山,李白遭遇了人生道路上最大的坎坷。高适平定“永王之乱”后,李白也被关押,电影《长安三万里》中,李白之妻宗氏寻求高适的帮助,高适未置可否。宗氏最后说“我将回庐山了此余生”,宗氏离去时,李白对着远去的宗氏大喊“回庐山等我,回庐山等我!”无论是庐山之于李白,还是李白之于庐山,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。

  唐肃宗上元元年(公元760年),李白再登庐山,这一次更像是一次告别。在李白的一生中,庐山与他始终有着不解之缘,每当仕途受挫时,他被庐山召唤而来,而庐山的宁静给了他最好的安慰。现在李白老了,他似乎预见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。他要向这座山告别了。

  “登高壮观天地间,大江茫茫去不还。黄云万里动风色,白波九道流雪山。”这首诗作于唐肃宗上元元年(760年),即李白流放夜郎途中遇赦回来的次年。李白遇赦后从江夏(今湖北武汉)往浔阳(今江西九江)重游庐山时作诗《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》,是所有写庐山的最好的篇章之一。

  在《过彭蠡湖》一诗中他曾伤感地说道:“青嶂忆遥月,绿萝愁鸣猿。水碧或可采,金膏秘莫言。余将振衣去,羽化出嚣烦。”在另一首《下寻阳城泛彭蠡寄黄判官》诗中,李白写道:“石镜挂遥月,香炉灭彩虹。”而这句“香炉灭彩虹”也呼应了二十六岁的李白初见庐山写下的“日照香炉生紫烟”。只不过那时的彩虹,现在已经消散、熄灭了。李白离开庐山的第二年冬天,逝世于安徽,享年六十二岁。

  庐山与唐诗

  古人云:“山之骨在石,山之趣在水,山之态在树,山之精神在峭,在秀,在高。”庐山在唐代已久负盛名,吸引了李白、孟浩然、王维、白居易等众多知名文人墨客等前往,庐山不仅仅有咏诗,朱熹在这里开办书院,为其注入了书院文化。历史上,和庐山相关有记载的诗篇多达1万六千余首,一座庐山究竟有何魅力吸引古今这么多名流为它竞折腰?

  “庐山文化史,决定着庐山文化属性的。”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杜华平认为。如果说“诗仙”李白与庐山有着宿命情缘,那你可知唐代文坛上闪耀时间最长的白居易,他写的歌咏庐山诗篇数量为历代文人之首,甚至年过七十,还在洛阳寄诗——《寄题庐山旧草堂兼呈二林寺道森》。

  “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。长恨春归无觅处,不知转入此中来。”白居易被贬为江州(今江西九江)司马时,经常来往于浔阳、庐山之间,来到庐山游玩,见到桃花十分欣喜的他留下这首《大林寺桃花》。

  白居易对庐山的爱恋还体现在他写的《庐山草堂记》中,是“仰观山,俯听泉,傍睨竹树云石,自辰及酉,应接不暇”;是“春有锦绣花谷,夏有石门涧云,秋有虎溪月,冬有炉峰雪。”;是“庐山以灵待我,是天与我时,地与我所,卒获所好?又何以求焉!”

  “庐山高哉,千万仞兮,盘根几百里,峨然屹立乎长江……”这是出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的《庐山高歌赠刘凝之》。借物言志,是文人常用的手法,而这首韩愈高歌庐山的诗,拨动了著名文人黄庭坚、杨万里、王守仁的诗情,纷纷为庐山赋诗。《庐山高歌赠刘凝之》创作背景正是欧阳修多次被贬后,来到庐山脚下,拜访他同榜进士,在庐山隐居多年的老朋友刘凝之而作。刘凝之是江西高安人,史称其“高节不能容于世,年四十挂冠归庐山”。

  庐山,还诞生了庐山国学,比确认的世界上最早的大学——埃及爱哈大学还早半个多世纪。“博学之,审问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笃行之。”——《白鹿洞书院揭示》,是世界教育史上最早的教育规章制度。宋淳熙六年(1179年),年近半百的朱熹到江西任职,感慨白鹿洞真乃是“无市井之喧,有山泉之胜”的读书胜境,于是上书朝廷,大声疾呼重修白鹿洞书院。为修书院,他亲自到白鹿洞勘查,并亲自拟定教规,学规。于是,一个规模宏大、设计精巧的书院落成于庐山五老峰南麓。

  在杜华平看来,不同时期来到庐山诗人的诗词作品反映了庐山的变化,从数量来看,在唐代之前,写庐山的作品比较少,而到了宋代诗词数量迎来巨大增长,明代写庐山的诗歌达到高峰。

  唐诗与江西

  盛唐是中国古典诗歌最鼎盛的时期,人人皆诗人,作诗、对诗、比诗成为流行风尚,是崇尚诗人、以诗为荣的时代。在唐代诗歌的璀璨星空中,江西成为也成为文人墨客的网红旅游打卡地。

  杜华平研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——无论是外地人来江西还是本地人活动路线呈现一个“十字架”:一条纵线是鄱阳湖进入赣江,沿着这条线活动;另外一条线路是从浙江进入信江再到鄱阳湖进入南昌,往高安、宜春、萍乡这个方向。在唐代,如果把来江西诗人在江西活动轨迹梳理出来,既有江西主干河流,沿途还有比较重要山峰、山脉,山水风光也成为诗人们很重要的题材。

  江西因其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地理优势,吸引了众多社会地位高、文化和经济基础好的文人驻足停留。李白、白居易、杨万里、苏轼、文天祥等都曾到江西游历,邂逅了江西的青山绿水,文人们在赣鄱大地上挥毫泼墨,留下了宝贵的精神文化遗产。

  在江州的四年,白居易始终没有摆脱伤感与失意的阴影。其间,他创作了200多篇诗文,几乎篇篇是失落,句句有感伤。主要作品有《琵琶行》《望江州》《初到江州》《江州雪》《题庐山山下汤泉》《上香炉峰》《题浔阳楼》等;黄庭坚当时在吉州太和县(今江西泰和)知县任上,百姓的困苦和官吏的素餐,使作者有志难展,产生孤独寂寞之感。为了排遣孤独,公事之余,他常到“澄江之上,以江山广远,景物清华得名”的快阁上览胜。其创作的著名七律《登快阁》;庐陵(今江西吉安)文人杨万里,创作了《小池》:“泉眼无声惜细流,树阴照水爱晴柔。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。”

  “唐宋八大家”之首的韩愈曾在袁州(今宜春)任职,在当地兴办教育,提拔当地有一定文化修养的人担任老师,让宜春文化迅速发展,培养了当时江西省的第一个状元卢肇。韩愈时代的诗坛,已开始突破了大历诗人的狭小天地,韩愈更是别开生面,也创建了一个新的诗歌流派——韩孟诗派。随着宋代诗词的繁荣,江西本地诞生了大量的文人,以及有了我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有正式名称的诗文派别——“江西诗派”的诞生。

  《历代诗人地域分布》收录有43321位诗人1104239首作品,据其统计,根据按作者籍贯、出生或居住地分布,江西共收录有1738首,数量位居全国第六,仅次于浙江、江苏、广东、安徽、福建。

  温故而知新

  随着电影《长安三万里》的热播,不少影厅成为“大型背诗现场”。当荧幕里吟诵出那些耳熟能详的诗句时,有人感慨:“忽然觉得语文课本里没有一篇课文是滥竽充数的,只是当时忙着赶路,忘了窥探古人风骨。”影片中的江西元素再让江西风光出圈,“江西是妥妥的语文课本收割机”登上热搜。

  电影的热映唤起了观众对于唐代古诗、中国文学的深刻记忆。对于拥有一定阅历的成年人来说,对唐诗的理解与感受全然不似当年。孩童们熟练背诵着影片出现的诗词,有人在稚嫩的童声下默默地感动流泪,在泪流看懂了李白“轻舟已过万重山”这不得志而又始终胸怀豪情的潦倒一生;在重温诗词的过程中,那些诗人们对壮美庐山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的赞美,如画卷涌现眼前。

  影片的最后,“只要长安的诗在、书在,长安就在。”“长安城”的那些诗和人,烙印在中国人的基因中,延绵不绝千年。电影《长安三万里》以独有的浪漫方式,赠予了诗歌、盛唐乃至中华民族一封“情书”。在江西这片土地上,有李白的恣意洒脱,有白居易的遗憾,有王勃的壮志豪情,有文天祥的风骨气节……当我们重温他们的诗句,也许我们对江西也或许有了更深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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